我与袁隆平院士大概可以算作是有缘之人,参加工作后与他曾经有过多次交往,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
那时,袁隆平院士的杂交水稻已经研究成功,全国各地都在大面积种植。种植杂交稻不比种常规稻,它有个特点,就是需要年年制种。溆浦是杂交稻种植大县,种子需量大,县里就把制种基地定在龙潭、黄茅园一带,袁院士常去现场指导。
转眼到了1995年。我的一个朋友叫陈才明,他是袁院士在安江农校教书时的学生。那时,他在怀化鸭嘴岩养猪,我在芷江公坪养猪,我们既是同行又是比邻,过从甚密。一天,袁院士从长沙来怀化,他请老师吃饭,约我过去见一下袁院士,我当然求之不得。这是我第一次与袁院士正式见面。他非常亲切,平易近人,先是用普通话问我是哪里人?我说是溆浦人。他听我是溆浦人,随及就改用溆浦乡话问我,那你是溆浦桥岗(江)的?或是溆浦低庄的?溆浦方言多,低庄桥江的语音很不一样。袁院士变着声调用低庄和桥江的方言绘声绘色地问我,那声音至今还留在我的脑海里,响在我的耳朵边。我想不到一个世界著名的大科学家,讲话竟然别样的风趣幽默,一下子就拉近了我们的距离。饭后,我们还一起照了合影留念。
2000年,陈才明调怀化湖天开发区任主任。出于对袁院士的感念之情,他很想为杂交水稻的发祥地——怀化做点有纪念意义的事,提出要在湖天开发区建“隆平大道”和“中国稻城”,并且提议在怀化举办“中国稻作文化节”等等设想。但后来因为工作变动以及其他原因不了了之,很是遗憾。
大概是菜很合口,桌面上的菜一扫而光。袁院士吃得非常高兴、非常开心。这次谈话给我最深刻的体会,那就是他把老百姓“吃饱、吃好”挂在心上,时刻掂记着老百姓的一日三餐。
由于我经常在家里给孩子们讲袁院士的故事,孩子们对袁爷爷非常崇拜,都想去看看让他们、让天下人不再挨饿的袁爷爷,我非常理解孩子们的心愿。2014年暑假,我带上爱人和女儿、儿子,一家人专程去长沙拜访他。那时,我已辞去大康牧业公司董事长职务,正在雪峰山区搞旅游开发,其中一个具体项目就是山背花瑶梯田景区开发。
他听说我在山背花瑶梯田搞旅游开发,就与我聊起了农耕稻作文化与旅游融合发展。山背梯田是雪峰山区梯田比较集中的地方,加上山背周边如沿溪、北斗溪、虎形山等乡(镇)的梯田,总面积不下10万亩。山背梯田从海拔300米开始,向上延至海拔1400多米,垂直落差近1000米,层层叠叠,蔚为壮观。袁院士在龙潭制种期间,多次去过山背,并在梯田里寻找过野生稻,与当地花瑶群众多有交往,还和他们留下了许多合影,当地群众视袁院士为活着的“神农”,是他们的恩人。
我没有想到袁院士对花瑶了解得这么详细,就说:“袁老师,您能为花瑶写几个字吗?”他欣然答应,当即题写了“中国溆浦花瑶梯田”八个大字,嘱咐我转交给花瑶同胞。他转过来又问,山背梯田有丢荒现象吗?我说没有,但有很多梯田都被他们种植金银花了。针对这个现象,我们公司正在想办法,打算成立农业合作社和开发梯田观光农业,把梯田恢复好。这时,他的脸色有些严肃,说:“小陈,你做了一件大好事,吃饭始终是老百姓的第一件大事!”
拜访完毕后,我们与袁院士道别。他起身相送,我在门口劝阻了他,无论从哪个角度,我都承受不起。他在我的再三劝阻下,站在门口对我说:“等你山背花瑶梯田景区建好后,我来给你们祝贺剪彩。”充满热情与期待的语气至今在耳边回荡。
近几年来,我一直都想邀请袁院士来家里小住一段,陪同他在雪峰山走一走、看一看,尤其想陪他看看他亲笔题词的“中国溆浦花瑶梯田”,看看他为之赞扬的“很会种田”的花瑶汉子,看看“插田最快”的花瑶姑娘。但考虑他年事已高,担心他经不起奔波劳累,况且他工作一直很忙,盐碱地杂交水稻研究,海水稻栽培研究,一道道科学难关等待他去攻克,一座座科学高峰等待他去攀登,让我一次次想起,又一次次放下。没有想到因了我的犹豫不决,给我自己留下无法弥补的终身之憾。每思及此,追悔莫及。
雪峰山是多情的山,雪峰人是懂得感恩的人。
魂兮,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