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谈

《铁血湘西》的心血盘点

邓宏顺

西方有一位学者说过，一个人如果不知道他出生以前的事情，他将永远是一个小孩！当年，在我们村里，如果哭着的孩子哄不住，你只要说“土匪来了”，孩子立即就会止住哭声！可想而知，往日我们大湘西一带过的是怎样一种恐怖生活！

我出生的小村是一个有三百多年历史的古村，上世纪二十年代，被闯入村里的匪群把几十栋房屋全部烧光，还杀死了15个老少男女；一位母亲背着女儿抱着儿子躲在田角的刺蓬里，因孩子憋不住哭了一声，被土匪一枪从母子三人胸膛里穿过……自童年起，我的记忆里堆积了很多可怕的土匪故事，夏天，光屁股坐在屋东头残缺的石墙上听村里的老人们讲土匪的故事；冬天，在火塘边也是听大人们讲土匪的故事……

直到22岁时，我走出那个小村庄，作为一名新提拔的国家干部担着一床土布被子去辰溪县后塘乡（当时叫公社）当秘书之后，才听一个给我理发的魏师傅说，当地有一个人是蛇精，几次从国民党追兵枪口下死里逃生。我在好奇的同时，终于想方设法弄明白了，这个“蛇精”其实是当时受命回家乡来组织武装力量的地下共产党员涂西畴。从那时候起，我才开始广泛打听在当地中共地下党员身上所发生的传奇故事，打听抗日、剿匪的故事，我也才开始了解那些完全不同的人物，研究那些生死斗争的原因和过程，同时也就走进了大湘西那个最动乱的灾难年月。

记住一些听来的故事之后，我就想写个中篇小说，连名字也都想好了，就叫《红枫林的蛇精》。但心里老觉得这么多鲜活人物，是一个中篇小说装不下的，还是要写部长篇小说才好！于是，又开始四处收集这方面的资料，从省、市、县、乡、村和相关的个人以及旧书摊那里，我找到、买到和要到了不少相关的文史资料，有的还是个人回忆录的手稿，特别是采访到了《铁血湘西》这部书里提到的部分当事人和当事人的后辈亲人。我心里面一直都在想着，故乡的这段历史太值得记述了，它是我们中华民族史的一片鳞甲，我一定要为生我养我的这片热土写一部长篇小说，记录下这些鲜活的人物！

积累了30年，到我已经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十月出版社和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了《贫富天平》、《天堂内外》和《红魂灵》三部长篇小说之后，2011年才开始写这部长篇小说。这时我已经55岁，自以为在人生阅历和小说技巧上都历练得能够把握这部长篇了。

小说是一种艺术，人生是这种艺术的唯一载体。我在考虑《铁血湘西》的结构时，一再告诉自己：艺术家的眼光要敏感于具体生命的状态，作家叙事的过程，就是领着读者通过一个个生灵来反观世态和道德⋯⋯把这些创作理念和我积累的故事融合到一起之后，书的构架就基本形成了。于是，我从乱世的家仇私怨切入，以湘西纵队的始末为主线，纵横开合地描绘了中国近代大湘西数十年各类人物生存较量的漫长岁月和宏阔场面；各派党、政、军要员和地方武装首领间错宗复杂的恩仇关系、十分尖锐的生死斗争和成败得失的最终归宿，都出现在这幅长卷上；奇秀的山水田林，奇异的神巫文化，奇妙的人物心灵，是这幅长卷的真实背景；由这方山水养育的智者、勇者、仁者、信者、文者、武者，都在这幅长卷上尽展其能。

当我在近几十年来最热的那个夏天里，用电脑敲完这部50万字的书稿，心里真是如释重负！接着，又反反复复地修改，在艰辛的创作过程中，我也越来越明白了一些历史兴衰和更替的内部规律，知道了一些与生俱来的人性弱点和社会变革的因果关系。作为这部书的作者，我最想说的一句话就是：战乱实在是太可怕了！

这部书用了“非虚构”的创作手法，但还是遵循“大事不虚，小事不拘”的历史小说创作规矩；展现特定的民族命运所导致的个人恩仇关系和近代大湘西军政画卷中的复杂人性，可以说是我创作这部书的一点追求，至于能获得什么效果，那要读者说了才算。

大仲马说过，历史只是挂小说的一颗钉子。历史是过去的现实，而小说必须提供一种穿透时空的崇高精神作为与俱进的普世意义，所以读者不要把小说作为史志来读；而应该明白，小说有小说要完成的任务。小说要完成的任务，读者只有到人物命运中去感受、寻找和思索，而作者为了塑造典型人物、增强艺术感染力的需要，甚至“张冠李戴”的现象也常常存在，在这方面，《三国志》和《三国演义》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这部书是中国作协2011年定点深入生活的作品，也是湖南省作协2011年重点扶持的作品，但稿子完成后，出版还是不那么一帆风顺，书稿转了几个出版社才让作家出版社的郑建华老师看上了。这部书最终在作家出版社出版，也是我感到最满意的结局！
   非常感谢中国作协和湖南省作协的扶持，非常感谢孟英杰老师不厌其烦的鼓励，非常感谢作家出版社的郑建华老师和李雯老师看重这部书稿，也非常感谢在我创作这部书稿过程中不断为我提供各方面资料的单位和个人，尤其是张必津老师、李怀荪老师、和涂德茂、陈秀健、蒋丽萍等各位好友！

最后，请允许我向已故的姜定耀先生致以深切的悼念！姜先生不仅是湘西纵队的主要成员，他还在《溆浦文史》第6期上发表了《我记忆中的湘西纵队》史料。当我在怀化市老街坊的旧书店里找到这本书时，我真是兴奋不已！该资料为我丰富这部书里的人物形象提供了不少的帮助。

长篇小说实在遗憾的艺术，以我的经验，一部长篇小说稿其实是可以无休止修改下去的，之所以出版了，那是因为当时认为改得差不多了。所以，《铁血湘西》中存在的不足，也就只有请读者谅解。

（全文2200字）

2015年2月8日于怀化新街6号翰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