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老马古道知归处,一笔流思尽乡愁。”每每生出这份情结,就会想起欧阳斌的两篇文章:一是《乡愁难舍,老马识归》,二是《过雪峰山》。作为曾任的怀化市委书记,欧阳斌踏遍了这里雪峰山的山山水水,村村寨寨,其充满人文情怀的执政风格和生态发展的执政理念,在现在看来,尤显珍贵。倾情感怀,不遗余力,对于雪峰山文化研究,欧阳斌书记不仅是倡导者、支持者,更是参与者、推动者。在雪峰山文化研究会初创之时,就发文表示高度认同,并授权其文编入《雪峰山散文集》,使我们倍受鼓舞。近期欣闻欧阳斌书记当选为省文联主席,我们在祝贺之余,更添信心,下决心把他最关心最支持的雪峰山文化研究,努力做好,不负所望。
甲午马年初夏,黎明带着他和国喜合著的《雪峰山之魂——穿岩山》画册来找我,希望写个序。我很少为他人写序,这次思虑再三,觉得还是应该为这片我深爱的土地写几句话。
说实话,我没有全面考察过穿岩山,但其所属的雪峰山,是我心中的“家山”,弯弯山路上,我曾昼夜兼程,几度春秋。大山腹地的小湖村、回春村、天门洞村,是我在怀化履职期间的联系点。我多次去过,其山水之秀美,民风之质朴,令我刻骨铭心。
我与黎明也多年没联系了,但却始终记得,当年他在实业做得并不很大的情况下,跟我去过回春村,为老百姓捐助了5万块钱,用来购买良种母猪。这 件事,村民是领情的。
翻阅《雪峰山之魂——穿岩山》画册,使回到省城的我,再次怀想起那片青山,那泓碧水,那阵阵拂面的清风,那银辉轻洒的明月……现在,怀化的一些老战友来看我,都说更加理解我当时为什么总是说“保护好这片青山绿水,我们就对得起子孙后代”。的确,金钱有价,生态无价,也许我们当时的这一理念乃至决策,让这里少了些现代气息。但我欣慰地回味,那穿越山林的清风,手捧直饮的清泉,面对这画册中一幅幅动人的风景,难道这不也是“一本万利”么?!
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起乡愁,是推进新型城镇化的时代理念。乡愁,其实就是浓得化不开的乡情,是生命之根。时逢马年,落叶归根,有句成语叫“老马识途”,我把它改成“老马识归”。意思是,每一个生命,都应该找得到回家的路,都应当珍惜生命之根。
我始终坚信,最新最美的文字和图画,不是写在书上,画在纸上,而是镌刻在大地之上。黎明决定这样做,相信还会有更多的人这样做。这,其实是我这个自然之子,写这篇序的深层缘由。
“十分清凉踏林音,一曲微茫慰平生。”谨改张充和老人诗句,与更多和我一样热爱自然的生命共勉。
雨洗青山翠欲滴,雪峰云重雾沾衣。
杜鹃含笑红如火,青鸟放歌绵若饴。
高路百旋安当步,长天九曲自为梯。
从来艰险壮豪气,谈笑声中绘五溪。
这首《过雪峰山》写于2002年4月21日,亦即壬午年三月初九。当天的日记我是这样记录的:晨八点离邵回怀,途经雪峰山,感怀,口占诗一首。春雨过后的雪峰山,云遮雾绕,充溢着绿色的生命力,在雪峰天险的弯弯山路上,触景生情,我信口吟出的这首诗,也可以说是一首“马背上的诗歌”。后来经过多位先贤、友人修改,才有了今天的模样。见诗忆故交,想到刘正、虞逸夫等曾经改诗,今已逝去的先贤的音容笑貌,不由得心生唏嘘。
在我的眼中,雪峰山是一座“圣山”。雪峰山脉北抵洞庭,南接五岭,其主峰苏宝顶位于洪江市境内,海拔1934米。雪峰山素以“天险”闻名于世,为华夏中原大地通向大西南的天然屏障。古今两“神农”曾在这里辛劳耕作;屈原曾在这里涉江而上,披发颂橘;1945年4至6月,这里还发生抗日胜利前夜的最后一场中日对抗战—雪峰山战役。当年的日寇在中国的土地上由北至南,肆虐横行,最终在“雪峰天险”前低下了骄横淫恶、不可一世的罪恶头颅,从而结束了长达八年之久的抗日战争。故民间有日军“降在芷江,战在雪峰”之说。
在我的心中,雪峰山又是一座“家山”。天遗老人虞逸夫曾在2003年10月2日《戏赠怀化市欧阳书记(有序)》一诗的序言中写道:“……道经雪峰山,凭高一览景物之胜,其时云气四除,晴空如洗,极目苍翠,一碧无陵。俯视山岭蜿蜒,离合多态,宛若群龙会舞,昂首奋朝宗与此峰者。始觉身之高峻,乃在飘渺千仞之巅也。过此则顺势盘旋而下,飘之若御风然……短短百字,将雪峰山的天然之美描绘得栩栩如生,堪称经典之句。在怀化工作期间,我常说:“保护好这片青山绿水,我们就对得起子孙后代。”如今回想起来,在这个问题上,我是无所愧怍了。生态是人类的家园,生命从自然中来,必然回归到自然中去。如同在外的打工的游子,无论走到哪里,总忘不了家的温暖。由此我们不难理解,为什么每年除夕,即使回家的路再遥远艰辛,远方的游子都要想方设法回到家里,感受温暖,享受亲情。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都是自然之子,无论走到哪里,都不能忘记回家的路……毕竟,世上再美的风景,都不及回家的那段路。
在我如梦如幻的记忆中,雪峰山还是一座“灵山”。14岁那年,我和弟弟跟随父亲下放到雪峰山下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插队落户,与村民度过了终生难忘的3年;19岁那年,高中毕业的我又来到雪峰山下,开始集体农场的知青生活,在这里作田,种菜,还留下了一个“木匠梦”;21岁那年,我被招工到邵阳纺织厂,希望通过日夜苦练成为一名身怀绝艺的技术工作,为此不惜为是否去考大学的问题上与父亲发生了争执……大学毕业后,我当了记者,与百祥同志历时近一个月,徒步数百公里,写下《今日老山界》,唱响了《信念之歌》;38岁那年,我回到邵阳市政府工作,足迹更多地印在这里的山山水水。46岁那年,我再一次回到雪峰山,在五溪大地度过了6个春秋。回首往事,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的最美好的年华,最美好的记忆都留在了雪峰山。我还在怀化任上见证了芷江机场改造,邵怀高速的开工,4年后,又在交通厅长任上见证了邵怀高速的通车,成为亲历雪峰天险变通途的一名幸运者。
一些友人对我一介儒生,却能吟出《过雪峰山》这样激情灵动的诗句心生感叹。对此,我的解读是,真正的激情是属于灵魂的。也许,激情的表现方式各有不同,或如飞瀑倾落,或如地火暗涌,但都拥有一个源头,那就是对美好生活的心灵向往。从1969年春天我第一次踏入雪峰山,几进几出,到现在已有46年。当年的山村少年,如今渐入耳顺之年。回望雪峰之旅,往事历历在目,一切就像发生在昨天。我甚至毫不怀疑地想,我就是一个山的命。或许,这种神秘的,让人痴迷的,目前尚难阐释的生命运行,就是被爱因斯坦称为“神魅似的远距离作用”的量子纠缠。我虽然对那天书般的数学公式无法读懂,却朦朦胧胧地感到,人与自然的某些内在的联系从来都不是无缘无故的。正因为如此,我们因之诱发的“乡愁”也就没完没了。行文至此,我不由得想起习近平总书记在2013年12月召开的中央城镇化工作会议上所说的:“让居民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后来,总书记在考察云南大理古生村时进一步解读:“乡愁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你离开了这个地方,会想念这个地方。”
多么质朴的解读!多么撩人的情结!
是的,我离开雪峰山了,也渐渐老了,但我常常想念这个地方。我深信,那些和我一样的想念,而且随着岁月的推移,这种乡愁,真的有点浓得化不开了……
摄 影:何国喜 李小军
编 辑:柴棚
|